深夜山路一直走不完

小时候父亲常告诉我们一件他年轻时候夜归的故事,希望我们几个小孩千万别独自一个人走夜路。

父亲初中毕业之后因为学业成绩优良,而家境又不是很好,所以保送台中师范学校,享受公费生的待遇。当时的师范生是要住校的,每逢星期六下午才能从台中赶回苗栗的家中,星期天下午又得匆忙赶回去点名。

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父亲放了学之后因为到同学家玩,误了回家的时刻,搭乘最后一班夜车回到苗栗,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从公车站牌下车,必须走一条山路,约莫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到家,而且这中间还需经过那座毫无规划,几乎等于是乱葬岗的公墓。

父亲因为自小便习惯走这条山路,虽然要摸黑回家,倒也不觉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只不过那一次,他走着走着,竟发觉山路似乎愈走愈远,因为手中没有带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觉精神愰惚,混身不舒服,脚步一步比一步沈重,嘴巴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这样一直走到几乎已经支撑不下去时,才在蒙胧中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原来是爷爷率领村人、族亲们沿着山路下来找他了。父亲这时精神一放松,眼晴一阵乌黑,便晕了过去。距他下公车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又一刻钟。

回去以后,父亲病了一个月之久,村人都说他是被芒神牵走了,而芒神,就是客家人相传因污秽、肮脏之气所聚成的一种邪神,专门迷惑人的心志为乐。

(刘奇峰 一九九六‧七‧十二)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