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赶尸篇

湘西法师谈赶尸

额头贴符咒 死尸也会走

电子科学时代的不可思议事实

相信大家在「电影」中都看过赶尸的情形,但真实的赶尸情形又如何呢?且听赶尸者道出其亲身经历。

时间:一九八四年七月三日

地址:旺角xx中心xx居士命馆

居士:现在是电子时代,月球都上去了,还来谈湘西行尸,你不感到违反了科学精神吗?

记者:我没有这种看法,因为几千年的哲学史,集中到一点就是一个「玄」字之争,你说鬼神是实际的存在,人家却骂你是迷信,究竟,谁才是唯心的?还有待科学进一步下结论。昨天,我听一个朋友介绍,法师是湘西人,未来港之前,还在湘西赶过尸,特来听听你的意见,请法师不吝指教。

赶尸也名领尸

居士:赶尸流行于湘西的芷州、辰溪、叙浦、沅陵四县,与其说赶尸,倒不如说领尸准确。因为「赶」尸的时候,法师不是在后面赶,而是在前面领。他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打锣,尸体在后面,一跳一跳的,跟他走。一个法师可以赶一个尸,也可以赶两个或几十个尸,尸多的时候,为了避免他们乱走乱跳,就得用一条草绳将他们串住,以我而论,我最多一次共赶过十七个尸,我用草绳将他们串成一串,然后,在四川的成都将他们赶到家乡芷州。

记者:真的一条草绳就够吗?

居士:是的,那些僵尸要发起鬼性时,虽然很凶,又很有力,但是,我们赶尸人用的这条草绳是画过符咒的,所以,真的指头大那么一根,就会把他们串得服服贴贴的。

记者:你可以将具体细节讲给我们听吗?

僵尸最怕狗咬

居士:赶尸都是夜行昼止,而所以要这样做,一是夜间阴凉,没有日间的炎热,二是死人是属阴的东西,夜里显得特别精神,跳的也特别快; 三是夜间人少,不致影响,就是沿村过乡,偶尔没有人在,远远听到我们那特殊的锣声,他们也知道赶尸来了,先行避开。并且,由于尸体怕狗,主人家一听到我们的锣声,就会将狗关了起来。这就是赶尸人为什么一边走,一边打锣的缘故。我有过一次遭遇,有一回,我经过一个小村子,那村子真的很小,才两、三家,他们矮小的茅屋又给竹林遮住了,我不知道有人居住,一大意,就忘记了打锣,结果,当我发现时,已经迟了,村里冲出来几条狼狗,它们猛地向尸体扑去,吓得那些尸体四处奔逃,有的躲在大石后,有的竟爬到树上,僵尸在那里 !当我将他们一个个找回来时,发现他们有的被弄得衣衫残破不堪,有的被咬得血肉模糊,这一次,我不但赚不到一个钱,还遭到死主人的责?,他们说我不负责任!

记者:鬼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连一只狗都没有它的办法,吓得要爬到树上?

居士:这是因为我们这些赶尸人在他的头上,贴了一张黄符的缘故,这张黄符十分中用,死人所以会一跳一跳的跟着我们走,全部借助这张黄符的力量;另外,这符的制压作用很强,它只许死尸循规蹈矩,而不准他们乱跳乱动。

那时,在赶尸人经常走的几条通街大道,都设有兼作赶尸生意的客栈,这些客栈,一年三百六十日,从早到晚都不关门。黎明前,我们将尸体赶进他的店里,如果尸体不多,我们就将他们赶到大门后,让他们靠墙站好,然后就将他们额上的黄符揭下来,他们就一准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如果「人」多了,我们就将他们赶往入房,因为这些尸体都是站着,而不是躺着,所以,一个很小的房间,就可以安顿很多人。一直到晚上,天黑了,我们又将黄符往他的额上一贴,领着他们继续上路。

赶尸尸体永不腐烂

记者:如你所说,你赶得最多十七人那一次,是从成都赶回湘西的,其间不下千里,单程不止一月,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尸体就不腐烂吗?

居士:在很多人看来,这实在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难道尸体走路就可能吗? 二者都不可能,但是,明摆着却又都可能,我不但看过,而且赶过。想起来,所谓可能,都赖于那道黄符的力量。而实际上,有时因为天气不好,路道不通,一走就是几个月,但是,那些尸体照样安然无恙。

记者:居士,我们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为什么赶尸只流行湘西地区呢?

居士:这就是和湘西的特殊环境有关了。我们那里,地贫人穷,交通不便,如果一个人在外地死了,千里迢迢,要风风光光地将他运回来,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聪明的祖先们才创造了这个很省钱的办法。因为不是几个人运一个人,而是一个人赶几个人,所以,经济十分划算,乡亲们也乐于接受。另方面,赶尸虽然简单,但也得有它的特殊设备,如刚才所讲,它须要有为死人而设的旅店; 并且,还须要群众和你配合--一听见锣声,就要将狗关了起来,由于种种原因,所以,赶尸就只流行湘西一带。不过,那是真实的,绝无虚构的,只要一张黄符往死人的额上一贴,他就一跳一跳的跟你走了。

(原载《不可思议世界》三〇期)

湘西赶尸 现场切入

抗战时,湘南西部辰州府的洪江镇上,有一位王家庆王三爷,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世代书香,耕读相承,家有田产千余亩,其为人也,疏财仗义,热心公益,修桥铺路,排难解纷,祇要是一些积德的善事,他都尽力去做,在当地人心目中,名望甚高。

由于人们对他敬仰,不管当面或背地都称呼他一声王三爷而不名。

他的老伴李氏夫人,知书达礼,只为他生下一男一女。

男的叫王耀宗,女的叫王逸梅。

王耀宗今年廿一岁,长的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加上性情谦和,满腹经纶。

他走在洪家镇的大街上,所有姑娘们,都喜欢偷偷地看他一眼,确实人见人爱浊世翩翩的佳公子。

他的女儿王逸梅,也长得非常美丽,秀外慧中,县中毕业,老夫妇俩疼爱万分。

洪江镇上的人,都知道王家的孩子聪明好学,才气纵横,将来很有出息,一定是王三爷前生修来,见者莫不许为大器。

高中毕业以后,王三爷把王耀宗留在家里,一方面读书,一方面帮忙料理家事。

就在这年的夏天,王三爷抱孙心切,为他娶了一位淑女,以了却他多年一番心事。

王耀宗的新婚夫人唐湘菱女士,毕业县中,芳龄十八,明眸皓齿,娴静大方,也是黔阳城里富绅唐大邦先生的掌上明珠。

这一对美满良缘,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不知羡煞了镇上多少青年男女。

但是,王耀宗受时代思想之薰陶,求上进之心甚切,认为要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唯一的只有继续升学,此外别无他途可走。

计议既定,王三爷决心让耀宗投考蓝田师范学院就读。

日机凌空施虐 主仆二人生离死别

蓝田,位于湖南全省地理上之中央,属于新化县治。

过去为湘黔铁路之终点。

抗战时期,为湖南文教之中心,全省各公私立大专院校,均疏迁于此,学府林立,耀宗因系初次出远门,王三爷自然不放心他一人前往,特派赵根沿途伴送,并照顾他以后的生活起居。

三天的行程,转瞬即将过去,终于在下午,到达了蓝田。

耀宗就在西区选择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几日来的旅途劳顿,一扫而空,剩下的日子,就是要好好看书,应付即将到来的入学考试。

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后,吃过早饭,他就带了证件,先去师范学院招生处报名。

一星期过后,紧接着就是入学考试来临,他一早就到师范学院去参加考试。

最后,成绩揭晓,果然看到自己名列前矛,喜不自胜。回到旅馆赶忙写了一封家书禀告双亲及他的妻子,好让他们高兴。

蓝田镇虽是一个小小山城,可是万恶的日本鬼子仍然不肯轻易把它放过。

敌机常常对这个城市无辜的滥施轰炸,警报一日数起,风声鹤唳,一夕数惊。

一日,心血来潮,他想到城外荷池湾一带走走,看看近郊的山光水色,借以排遣一下旅馆的寂寞!

他带着赵根,离开旅馆,向西南而行,主仆二人,且走且行,没有走上多久,就遇上空袭警报。

一时全城秩序大乱,市区民众纷纷前往郊区疏散,蜂涌的人群,就像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而来。

瞬忽间,王耀宗与赵根主仆二人,被汹涌的人潮冲散,彼此失去联络。

不久,敌机数架飞到蓝田上空,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如雨般炸弹已掉在城市及其近郊一带。

不一会浓焰腾空,硝烟弥漫,火光四起,转眼之间,全市房屋,尽成一片瓦砾。尤其满地尸体狼籍,血肉横飞,疮痍满目,观之流泪,闻之酸鼻,真是人间浩劫,惨不忍睹。

王耀宗第一次经历这种惊险场面,吓得面无人色,加以人地生疏,慌慌张张,东奔西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炸弹正落在他的左前方不到十余公尺地方,一时走避不及,身负重伤,倒卧在血泊中。

赵根一人在人群中东张西望,看不见自己的主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喃喃自语:「我真该死,没有好好照顾少爷,此次警报声中,不幸二人被人潮冲散,是凶是祸,尚不得而知,万一不测,我将如何向老爷交待。」

不过,他仍然抱着十二万分希望,再往各处找寻,他想,一定可以找到少爷。

一连走了好几处地方,仍然不见少爷踪影。

壮志未酬入鬼籍 王少爷惨死异乡

这时,已近黄昏,暮色苍茫。

小小蓝田镇,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现在只剩下几家医院未去,他想:

要是真的出事,少爷可能躺在医院里也说不定,我得赶快到医院去看看。

一连走了好几家医院,经过一所省立新化蓝田医院临时伤患收容所的门口,他赶快进去一看,但见门前人潮拥挤,来往探病的男男女女,个个面带忧郁之色,心情显得极为沉重。

赵根站在中间的走廊,沿着左右的铺位,一个个看去,他走到靠右边的第八个铺位上,突然一怔,两眼仔细定神一看,他发现少爷也躺卧在这家医院的临时伤患收容所里。

赵根连忙爬上床铺,叫声少爷,没有回答;再叫,仍然如此;他弯下身子,用手试试他的呼吸,呼吸似乎早已停止,再去摸摸他的脉膊,脉膊也没有跳动,全身冰凉,木木、硬硬!简直是一具僵尸,可能已经死去多时。

王三爷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惨死!

当电报送至王府,三爷拆开电报一看,脸色顿时一沉,两眼发黑,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尤其耀宗的妻子,这几天本来身体就不大舒服,又因有孕在身,她原先就不主张丈夫外出升学,没有想到离家还不到一个月,就罹难惨死,闻此恶耗,她在埋怨、悔恨之余,硬是哭得死去活来,像泪人儿一般。

王三爷见事已如此,尽量抑止悲痛,复电赵根,嘱将耀宗遗体,赶回洪江安葬,以「归正首丘」。

叶落归根老观念 如何运尸伤脑筋

在湘西一带,有很多外出谋生的人,如客死他乡,恪于「归正首丘」这一习俗,死者的尸体,必须运回老家安葬,如遇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尸体容易腐臭,最后只有找巫师「赶尸」一途。

人死了以后,都希望「归正首丘」,所谓落叶归根,做鬼也要做自己家乡的鬼,这种伦理思想,在过去老一辈人的心目中,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归正首丘」这一典故,源出于淮南子说林:「鸟飞返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狐狸临死,必然把头朝向它的丘穴的方向。)世因谓返葬故乡,为「归正首丘」也。

王三爷用上这一典故,从这里可以看出「归正首丘」这是中国人的一项重要习俗,这种习俗在湘西地方,人们都非常重视。

根据此地民间习俗,一个人死了之后,其尸体最忌露死露埋,一定要停柩在堂,亲视含殓,方才合乎古礼。

就是一般穷人,如乞丐之流,死了无钱购买棺木,也要由当地慈善机构如「同善堂」等单位代为致送,以全人道。

赵根自少爷遇难之后,呆在旅馆,一夜未能合眼,只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自怨自责,愧疚交加,他很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少爷后事未了,这样死去,岂不更增加老爷为难。

正在犹豫不定之际,旅馆茶房送来电报一通,赵根泪眼模糊接住老爷复电,看过之后,他只有遵照老爷给他的意旨行事。

就去找旅馆陈老板探听一下本地巫师住所,想前往接洽「赶尸」事宜。

辰州巫术大法师 作法赶尸太离奇

这位张巫师,年纪大约四十开外,原籍辰溪(即辰州),搬到此地已快有十年,从小跟随着家庭信奉道教,祖上三代都以「赶尸」「做法」为业,蓝田通洪江这条山路,来回往返,少说也有三十几趟,沿途一草一木,都摸得很熟,那里是山路,那里是平原,那里有河流,那里有桥梁,那里有野兽出没,那里有伙铺可供歇脚(湖南人称旅店叫伙铺),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发生,也好从容应付,处理上也不致感到棘手。

比方说:尸首体内都有一种怪的气味发出,如行经此地,森林之中猛兽在老远的地方就可嗅得出来,它们会朝着气味发散出来的方向,群起围攻而噬。如事先就知道这一地区有猛兽出没,就可用符咒将之驱散,化险为夷,如路途不熟,等情况发生,再来处理,那就危险万分,其余类此特殊事件还多,不必一一细举。

赶今晚起程,加上少爷耀宗这具尸首,算起来一共有九具之多,均由张巫师负责赶回黔阳、洪江一带。

其他八具,三具系病死,其余五具也是昨天上午空袭时,同时遇难。五具之中,还有一具女尸,年纪不大,还是一位学生。

赵根听了张巫师说,今晚一次可赶九具尸首回黔阳、洪江一带,心里暗自惊奇,他以前在洪江也听人谈起赶尸这种事儿,都说一次可以赶个三具五具,却从没有听说一次还可赶个九具,是否九具这个数目就是最大限量,究竟还能不能够再增加?他带着迟疑的口吻向张巫师问道:「我知道巫师的法力无边,这是事实,不必怀疑,请问最多一次可赶几具尸首?」

张巫师说:「每赶一次,最少要有五具,才能划算,最多时一次可赶十三具,太多也不行。根据符箓规定,赶尸祇能奇数,不能偶数。」

巫师接着又说:「赶尸也有种种限制,不是任何尸首都可以赶,通常要赶的都是些新死不到十天之内的尸首,赶起来才容易上路,死了很久的陈尸,那是不能赶的,因为它的灵魂早已离开尸体而随处飘散,所剩下来的,祇是一付躯壳,就没法子了!」

赵根这时忽然又想起一句古话:「春三,夏四,秋半日。」意思是说,人若在春天死了,他的尸体可以延到三天,不会腐臭。夏天可以延到四天;秋天,则只要半天,它的尸体就要腐臭!现在正是夏秋之交,尸体是最容易腐臭的,腐臭了的尸体既不卫生,他请教巫师,这样的尸体,还能赶吗?

巫师听了赵根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觉得很有意思,连忙点头对他说:「你说得很对,腐臭了的尸体,是不能赶的。这种事情,如在寒冬,倒不是问题,如遇炎炎夏日,祇要给它画上一道「防腐符」,就永保不会腐臭。」

巫师与赵根侃侃而谈,有问必答,这些话,都是他从事这一行业的经验之谈,里面还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在内。

赵根与巫师谈妥这宗生意,使他决心信赖将少爷尸体托付请他赶回洪江老家。

赵根正要起身告别,巫师一看吃早饭的时刻已到,遂留他在家同吃早餐,吃过早餐,巫师偕同赵根,随带两名助手,携带法具及香烛与纸钱、黄表纸码等物,同至省立医院太平间,雇了一辆人力车,将少爷尸体移至郊区一座道教胜地玄通观道院的柴房内,停放下来。

两位助手将耀宗尸体,经过洗涤、化妆、换装等手续,将之移靠墙壁的一方,张巫师就在柴房内就地摆上简单香案,点上香烛,焚化纸钱、纸码、黄表等,口中念念有词,两名助手立在一旁,跟着念咒。张巫师用桃树枝画了一碗咒水,随即喷在死者身上。

这一碗符咒净水;喷上尸体之后,可使死者灵魂紧附尸体,以便带动尸体行走,一如常人;另外,还可防止尸体永不腐臭。

一列僵尸排排站 狰狞恐怖阴森森

赵根来到道院柴房内,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好痴痴的呆在柴房门口,他对着少爷遗体,想起了生前他与他两人形影不离,虽名为主仆,形同兄弟,出则同游,入则同住,一夕之间,竟天人永隔,人生如梦,言念及此,忍不住两行热泪漱漱直流,哇的一声,就在门口号啕大哭起来!

张巫师听到赵根哭声,赶忙上前阻止,并劝道:「此处乃仙道之地,法坛之场,最忌哭声,尤其对死者来说,非常不妥,因为死者灵魂一受刺激,就会魂不附身,一旦魂不附身,对我来说,事情就很不好办!」

赵根听了巫师劝说,连忙抑止了哭声,离开柴房,步上台阶,就在这一排柴房门口踱着方步,走来走去,以打发这心情沉重,度时如年的一段心中极度难过的时光。

不料就在这时,他发现另外的一间柴房内,也停靠了几具尸首,每具尸首脸上都是一层死沉沉的银灰色。有的眉毛之浓又粗,两眼凸出,泛着绿磷磷的淡光,有的眼角还挂上两行血泪,嘴巴张合之间,露出两排长长的门牙,各尸首都着黑色长衫,两耳之间,都挂上一串穿好的黄色纸钱,白色纸旛之类,长及腰际。

其中一位女尸,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长发披肩,乍看好像是对自己?牙裂嘴一丝笑容,仔细一瞧,又像若有所思,直把赵根吓得目瞪口呆,面无人色,惊恐不已。

倏乎之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阴森森冷风,从隔窗迎面吹来,赵根顿时不由得连抽了几个寒噤,浑身上下十万八千根汗毛,根根直立,一声惨叫,惊倒在地。

赵根这一声惊叫,非同小可,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巫师,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不由己也倒退了两步。

经过巫师定神一看,才发现赵根惊倒在地,口吐白沫,嘴呈紫色,好像中了邪魔一般晕死过去。

巫师屈指一算,不是别的,原来赵根是被隔壁柴房几具尸首给吓破了胆,因此晕倒在地。

张巫师连忙给他收惊还魂,画了一道灵符,贴在身上,又画了一碗咒水,先向脸上喷了一口,再灌进肚内,半小时后才苏醒过来。

巫师说:

「你连日惊恐过度,再加上身体疲劳,心神不安,火焰很低,今后应好好休息,才能恢复体力。此间一切,我已准备完成,只等候预定时间出发,请你放心。

桃树枝.七星剑 驱神役鬼赶尸行

我们通常都听人谈起中国古代有所谓三教,即儒、释、道是也。

这三教之中,只有道教变化无端,最为洒脱。学成之后,不但可以驱邪捉鬼,还可以长生不老,只要修炼得法,还可以升天成仙。历代主持道教的正一天师遗有一册「太上正盟威法箓」,为一部道家的重要符箓。

「赶尸」通常都是巫师担任,他是属于「道教」另一支派,世代相承,其家传的法具和符咒,从不轻授外人。

晚上八时不到,张巫师率领四位助手,带了香烛、纸钱、符咒、纸码、供果祭品等物,一行来到玄通观道院柴房内,就地设坛,摆上香案,点燃灯烛,放上供果祭品。

四位助手分立两旁,各人手中都执了一根长长的桃树枝,为首开道的那位助手,还要加上一根长长的竹杆,上面扎着旗旛拖地,打在前面,随风招展。

张巫师着上道装,头戴四角方帽,身穿八卦道袍,左手执天师令旗,右手执上一根带叶的桃树枝,树上还扎些白旛,腰间执着一把七星宝剑,从台阶踱着方步,一摆一摆的来到香案前面正中央站立,首先宣读一封写好的黄表疏文,然后念上咒语,把尸首姓名的一一插上,咒语由慢变快,由快转速,最后,只见巫师嘴巴不停地在张合,一到结束,巫师全身都冒出冷汗,汗水都遮住了眼睛,汗水浸湿了外衣,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九具尸首,此时由各柴房内全集中在一起。

接着就在事先准备好的九块约二市尺正方大小的黑布上面,由张巫师各画上一道符箓,又在盛着一碗满满的清水上面,念着咒语,再用中指在碗上画了几画,「喝」的一声!碗内清水全洒在九具尸体身上。

助手将黑布罩在每具尸首头上,每具尸首身上各带一道灵符。

九时正,张巫师将天师令旗一挥,尸首起行,室内一具具黑色尸体开始蠕动起来。

为首的一位开道助手,手持纸旛前导,其余三位助手,焚化一大堆纸钱、纸码、黄表。各人步出台阶,合念起行之咒。

巫师再度挥起令旗,各尸首突然之间,由侧面来个向右转弯,使一具一具跟着前面那个开道助手,鱼贯走出,成一路纵队前进。

张巫师殿后,口中仍不断念着咒语,右手拿着一根长长的桃树枝,像赶骡马似的,边走边赶,挥动个不停。

尸首行走起来,状若常人,因四肢僵硬,手不能摆动,脚也不能弯曲,直挺挺而行。此时四野岑寂,浮云翳月,落木萧萧,黑影幢幢,一个个朝向前面疾疾而行。

最怕鬼魂僵尸大战 道行不足必遭殃

第一天晚程,由蓝田到黑松岭,约六十华里,这一段路程,桥梁不多,中间如无特殊状况发生,不致延误到达时刻。一位老巫师曾说:「赶尸最忌桥梁,尤其湘西一带,溪流纵横,桥梁甚多,每一座大的石桥之上,都建有一座小庙,立在桥的正中央,这小庙里面供奉一位杨泗王爷。这位杨泗王爷,据说还是一位水神。」

杨泗王爷守桥有责,尸首经过,必须一一加以盘查,才能放行。

有时遇上刁难的王爷,找找麻烦,那就要耽误很长的时间,唯一的办法,只有焚化更多的纸钱,念上更多的咒语,才能顺利过关。俗语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反正阴阳一理,无啥稀奇?

由蓝田至洪江,普通只要三天行程,可以抵达。如以赶尸的行程计算,就不会有这样快。因每晚最快也要九时才能起程,到凌晨三时,就要歇脚,以每小时走十华里计算,每晚最多只能走六个小时,即六十华里。(注:一华里等于半公里)

夜十一时过后,阳气转弱,阴气渐盛,弥漫于大野之间,此时最适宜于尸首疾行。

这时夜雾弥漫,四周漆黑,雾水浸湿了衣襟,伸手不见五指,路旁鬼火,时隐时现,忽明忽暗,时而野兔宾士,沙沙作响,时而林间松鼠乱窜,其声吱吱,加上步履之声,此起彼落,前后左右,悉悉索索,一阵阵冷风,照面吹来,吹动着草木,扬起了落叶与蓬茅,那种高旷肃杀之气,身临其境,无不使人心胆俱裂!稍闻响声,又觉后面厉鬼彷佛尾随而至,乘机攫噬,况前面赶的正是真正尸首,平时只要瞥见一具尸首,就觉得害怕,何况现在正是不折不扣,整整九具,真是群尸毕至,人鬼杂陈,万一符咒失灵,在此深更夜半,新鬼旧鬼,一场混战,势所不免!后果如何,实难逆料!干这一行的巫师,随时都惊心动魄,提心吊胆,骇不胜骇,惧不胜惧也。

再行数里,俄而峰回路转,树林深处,有屋数椽,即黑松岭是也。时正凌晨三时,鸡声唱晓,曙色微明,阳气充塞于天地之间,已不利于尸首行进,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福盛兴伙铺,暂时歇脚。

伙铺主人,一眼瞥见「赶尸客」到达,马上腾出一间柴房,安置尸首,尸首到了柴房,仍然有序的一具具鱼贯而入。排列整齐,倚靠墙壁,自行歇息。巫师为它点上香烛,焚下大把纸钱,念了一阵咒语之后,才回到客房,换上便装,沐浴净身,吃过宵夜之后,各人回房就寝,因通晚紧张夜行,身体疲倦已极,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进入梦乡。

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时分,巫师与助手们,才一齐起床,梳洗之后,共进午餐。

各助手平时都有自己的日课,念咒的念咒,写表的写表,画符的画符,过了晚上八点钟之后,他们个个都紧张起来!

黑松岭上僵尸队 人鬼杂处吓煞人

在黑松岭休息一整天,吃完晚饭,几个巫师都聚集在福盛兴伙铺的大厅上,商量今晚赶尸的夜程,巫师们都知道,由黑松岭到大渡口,约五十华里,这节路很不好走,沿途要经过三座大的桥梁,尚有各式各样的小桥,像石板、木板临时架设的桥梁,尚不包括在内。

张巫师也知道本晚夜程非常艰难,他坐在大厅中央,手中捧着一把水烟袋,燃起纸撚,猛吸猛抽,猛抽猛吸,抽个不停,骤看上去,好像他很悠闲似的,仔细一瞧,并不那么简单,因为他两道浓眉深锁,双眼紧闭,反映出他心事重重,若有所思,他想先听听一下大家意见。

一位助手巫师说:「本晚通过桥梁的符箓,均已画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多准备纸钱:不等通过,就先行祭告神灵,然后一一将之焚化。我想今晚不会有什意外的事件发生。」

又一位助手也说:「今夜最吃力的一段路程就是由老鹰坪到大渡口,此地林中经常有猛兽在此出没,实在防不胜防,依我看,张公巫箓最灵,不等经过此地,即行施放,可以避免临时慌乱,手足无所措也。」

张巫师听了两位助手意见之后,频频点首,然后他再三叮嘱各位助手。他说:「根据以往经验,老鹰坪到大渡口一段路,是赶尸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这一段路程,我虽然跑过不知多少次数,我从来就不敢大意。

过去别人很多岔子都出在此地,如果事先防范而不得其法,万一发生不幸,不但前功尽弃,个人生命也不能保,幸能逃出,以后也休想在此地再混下去。」

张巫师讲完这段话,神情紧张,语气坚定而有力。因为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搞得不好,势必生命交关。

符咒这种东西,如果用以制压任何事物,必须能放能收,才不致发生问题,一旦出了差错,例如,在半途上发生群鬼与尸首互驱:如遇符咒失灵,则群鬼与尸首中之一,必定要找巫师火拚,双方火拚到最后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毫无问题。

至于林中猛兽群起出没噬尸,正如助手们所说,只要事先严加戒备,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因为巫术这种东西,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何况它们之中到底是区区猛兽,倒不算得了什么?

俗语说得好:「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赶尸如此,干任何事情,也是如此,不能事先没有周全计划和准备。

女僵尸争先恐后 杨泗王爷显神威

九时正,各助手们此时齐集在福盛兴伙铺里右旁的一间柴房内,张巫师念完起行之咒,挥动天师令旗,尸首走出柴房,仍然成一路纵队行进。
今晚所不同的,是排在最后第九名的女尸,忽然抢先走在前头,将原先走在前面的一具尸首变成倒数第一名,四位助手觉得非常奇怪,还以为是张巫师临时安排,玩的什么手法,经过张巫师作了一个手势,证明不是他的安排。此时各助手武巫师,大家面面相觑,不胜惊骇!每个人都认为今晚事态,非常严重,而且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助手们的脸上,个个惊疑不定,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张巫师面对此一事件,也觉得十分突兀,百思不解,在起行之前,他很想将这具女尸首拉到后面,再换上一具男尸走在前面,这样做法,又怕另生枝节,反而搞乱了手脚。虽然内心伤透脑筋,他面上表现 却仍镇定如常,不动声色,口中依然念念有词,不愧大将风度。

现在再说开道的那位助手,持着纸旛,他一定要与尸首维持二百公尺以上的距离,走在最前面。一旦遇上走夜路的行人,老远就要来回挥动着纸旛,夜行人一看便知道前面有尸首路过于此,赶快趋避。否则,如果不幸碰上,轻则害病,重则丧命,只要在湘西一带待过的人,大都有此常识,不必害怕。

十二时过后,尸首运动快速,离大渡口只有两里多路,再走过一段,就是落马桥。

眼看落马桥马上来到,此时张巫师口中不断念念有词,将准备好之黄表、纸码、纸钱,由开道助手在桥上杨泗爷庙前先行焚化,祈请王爷庇护放行。

尸首继续前行,快要步上石桥右端,突然一阵狂风,迎面袭来,吹得每具尸首东倒西歪,差一点被吹得扑倒地上。各助手也被这阵狂风吹得失魂落魄,吓得全身冷汗直流,手足发抖!

就在此时,尸首呆立桥头,停止不前,张巫师看在眼里,不禁火冒三尺,右手用力挥动着桃树枝,仍然木然不动,没有反应。

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巫师一跃而前,手持天师令旗,屹立桥头,仰天大喝一声,跪在地上,祈求王爷指示:「还请王爷体谅群尸行路艰难,着意放行!」

经符箓显示,王爷有旨:「何方女鬼,胆敢前行,如不更换,即行腰斩。」

巫师恭聆王爷旨意:旋即持咒另换一男尸走在前面,着女尸首殿后。

这女尸首本不愿意,看到前面守桥之杨泗王爷,横眉怒目,剑拔弩张,那副跋扈不可一世咄咄逼鬼的样子,吓得她早已魂不附尸,那里还有她反抗的份儿,只好掉过头来,乖乖的紧随男尸之后,徐徐通过大桥,继续向西而行。

千重山来万重水 千里赶尸一日还

这一幕戏剧性阻挠过桥事件,从发生到结束,整整在桥上呆立了半个时辰,幸张巫师意诚心正,法力无边,终算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有惊无险,实不幸中之大幸。

其他几位助手,站在一旁,吓得目瞪口呆,汗毛直竖,正是深更半夜,人鬼相杂,惊恐万分,幸亏他们平时都练过玄功,懂得符箓护身,否则,不被吓死才怪。

由落马桥至大渡口,沿途都很顺利,没有遭遇阻扰,尸首疾疾而行,早上三时二十分,赶尸队伍全部抵达大渡口,就在前面拣了一家协荣升的伙铺休息,尸首也进入后面一间屋子里集中,张巫师点燃了香烛,焚化纸钱,口中念了一阵咒之后,就退出这间屋子转回客房,因昨晚途中非常辛劳,大家看来都很疲倦,卸下行装,草草吃了一顿宵夜,即回房休息,一宿无话。

由大渡口至洪江,尚一百八十余华里,危险的地区,都已过去,过九岩亭后,即可步上坦途。

第三、四晚行程平常,一路都很顺利,无可描述。

第五晚,由狮子滩至洪江,全程四十余里,山路不多,实际上只要走上三十五里,就可以到达距洪江还有五里之碧山观,因为尸首不能直接赶至家门,只有将耀宗尸体,装棺入殓,暂厝在这座道观之内。

王三爷夫妇俩自从爱子遇难之后,埋首家门,足不出户,终日躲在房内痛哭,悲痛至极,甚至在睡梦之中,也在惊呼叫喊耀宗赶快回到他爹娘身边,老俩口这几日来,粒米不沾,眼看着身体已日渐消瘦下去,亲友们个个都在担心这两位老人是否承受得起这个突如其来的严重打击。

他的媳妇湘菱,也终日茶饭不思,躺在床上,日夜啼哭,每日以泪洗面,泪尽枯干,继之以血,容貌折损,看上去已不成样子了,老天爷莫非是天妒良缘,否则,何以要苦苦的拆散这一对少年恩爱夫妻呢?

这两天幸好赵根从蓝田赶回,外面事情也有人照顾,一大清早他就去请碧山观的道士为耀宗诵经,另外棺木装殓,也都一一准备齐全,只等明天凌晨一时尸首到达,就可接入该观入殓,由道士诵经三天,超荐亡魂,然后择定吉日,运回自宅,再行出殡安葬。

耀宗丧事完毕,湘菱十月怀胎,一举得男,王三爷做了一辈子好事,好人终算有了后代,洪江地方人士闻悉之余,大家都为王三爷欣慰不已。

(本文节录自碧庐山樵所着《湘西赶尸记》)

僵尸大闹太平间

汉口市的协和医院,是一间外国医师最多的医院。设备精良,医术高明。

抗日战争前,中国人崇洋心理非常浓厚,所以,这家医院的业务鼎盛,门庭若市,候诊室大摆长龙。

病人多,相对的死人也多。因此,医院太平间的生意也不坏,经常停得满满的。

古话说的好:医生只能治人病,而不能救人命。协和医院尽管声名远播,但他们却不敢夸口说进来的病人却会活着出去。因而,他们在建院之初,并没有忽略太平间的设置。不过,他们并不去宣传医院太平间的设备如何好、如何地安全,除非不得已,谁也不愿花钱去太平间住。

这椿太平间僵尸案发生于一九三〇年,他的出现,当时的确使只信上帝而不信鬼魂的洋人们伤透了脑筋,从此西洋人不敢轻视中国的鬼魂。

死尸离奇复活

协和医院的太平房共分两间,一停男尸,一停女尸,每间各有男女三人日夜轮流看守,每人八小时。

看尸人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尸体,其次是洗刷尸体,因为死人的身上不是一身吐秽物,就是满身屎尿,臭气的尸体进了太平房以后,头一步就是洗刷干净,然后用被袋包了起来,等待亲属认领。

今晚是孙有根的班。

六点才刚过,他就准时在太平间上班。

其时,太平间里才放了三具尸体,他瞟了一眼,嘟噜说:「为什么才三具?」言下之意,似乎是嫌太少了。

其实,他心里有数,漫长的八个小时,多多少少还得添上两具三具。

病人如果上午死掉,很可能当天就给亲属领走了。这时候还留在这儿的尸体,是一定要在这里过夜的。

孙有根在靠墙的椅上坐下来。「叭、叭」有声地吸着旱烟袋。

面对着他的是六只泛着青灰色的死人脚板心,要是别人,在这里是坐不了一秒钟的,但孙有根毫不在乎,日日与尸体为伍,感觉早已麻木,只不过将那些尸体当做一堆泥土罢了。

这时,通道里响起了一阵「吱吱」的响声,他知道是运尸体来了。他刚要站起身,只听杂工老王在外面叫道:「新客人来啰!」

孙有根开了门,只见老王推进来一个胖子,他随口问道:「啥病?」

「心脏病。」老王挖苦着说道:「这小子有钱,整天泡在酒缸里,医生对他说:「你如果想多活两年,赶快戒酒!」但这小子真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人住进了医院,还忘记不了酒,酒瓶藏在被子下面,天天偷着喝!他不死,叫谁死呢?」

孙有根帮着老王将尸身推进了房里,一边问道:「他人住在医院,怎么藏有酒呢?」

「还不是他那年轻的太太给他拿来的!」

「这家伙怕有五、六十了吧!」孙有根看着他的一头白发,说:「他太太还那样年轻?」

「我看不是姨太太就是填房。」老王补充说道:「或许是爱上小白脸,故意用酒将老公害死的!」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猜的。」老王叹了一口气,「真可惜他那样一个大银楼,如今连一文钱也带不到阴间!做人真没意思啊!」

老王说着,走了。

死者浑身泛着紫色,褥裆里尽是屎尿,孙有根剥开死者的衣服,拿着一条水管向他身上冲洗。

「他妈的。」他边冲边骂道:「愈是有钱愈是胖,愈胖就愈易得心脏病!」

说着,他将水管对着死人的下体猛冲。臭气渐消,水槽里的洗尿水已由浊变清。

于是,他将水管转过来,向死者的胸口冲去。

忽然,一椿怪事发生了!死人的右手飞快地弹了起来,「叭」的一下,就将水管拨开,水管的水猛地向另一张床上冲去。

孙有根一慌,眼睛一眨,只见死人的手已回原处,就像刚才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一样。

他不禁楞住了,他在太平房工作了四十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事!他忘记了偏过水管,口里喃喃地说道:「喂,胖哥,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可别吓唬我啊!」

他一边嘟嚷,一边又掉过水管向胖子的胸口冲去。谁知又吓人的事来了,只见死人的双手齐动,将水管拗回头,将孙有根浇了一身水。

孙有根叫了一声妈呀,丢了水管往回就退,一直退至门边,给门顶住了,才停了下来。

水管掉到地上,水无情地流着,死胖子的两只肥手又垂了下去。

「是不是死人活了?」

这意念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使他恐惧全消,连忙跑到死者身边,摸了摸他的胸口。根本不是这回事,死者的胸口静静的,遍身都很冰凉。

恐惧重又浮现他的心头,死胖子的胸口像有吸引力,孙有根贴在他胸口的手竟然抽不回来。

他眼光发傻地望着墙壁,脑海里一片空白,突然,一道影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使他的神智又恢复起来!

屋内无第二个人,墙上那道影子是从那里来的呢?孙有根将手缩回来,却不敢回头去看那道黑影,他真担心,万一真的有一个死人站在他面前,他应该怎么办?

好久,他才回过了头,但是,他的心像擂鼓一样地跳了起来,膝盖骨也开始发软,身体渐渐软下去。最后,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

屋内出奇的静,只有水管喷射出来的水响着「沙沙」的声音。

太平间惊心动魄一幕

九点多钟,特区乙病房的一个老太婆死了,老王将尸体推进了专停女尸的太平间,经过孙有根这儿的时候,他敲了敲房门,说:「喂,老孙,九号床的那个瞎眼子的快不行啦,你等着接客吧!」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老王皱了皱眉,又敲了敲门:「怎么,打盹啦?」

仍是没有回声,老王一疑,忙用肩膀扛门,轻轻一碰,门就打开了。

这回轮到老王吃惊了,他祇是见孙有根躺在地上就大吃一惊。

老王将孙有根推到椅子上,揪着他的头发摇了几摇,孙有根这才转动了眼睛,但眼神十分慌恐。

老王讶异地问道:「老孙,怎么回事呀?」

好久,孙有根才想起了刚才所见声音凄厉地嚷了起来:「死……人!」

「死人怎么样呢?」

「他们坐了起来!」

「你眼看花了吧,四个尸首都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不!」孙有根肯定地说:「我看得千真万确,先是胖子和我搞鬼!然后是那个尸鬼直眼瞪着我!」

「老孙,别胡扯了!」老王望着他说:「洋人不信有鬼!让他们知道了,饭碗不保!」

老王说着,走了!

孙有根强打精神站了起来,猛力地摇了摇头,回忆方才恐怖的景像,浑身还在发抖。

被水洗冲的那具尸床上坐了起身,两只眼睛直瞪着他,好像在说:「你为啥淋我一身水?」

想到这里,他又转眼向那几具尸体望去。

只见刚才坐起来的那死人手一提,就将被袋往上拉!

孙有根浑身发毛,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是老婆儿子靠自己养活,只得坐下来,但愿这些鬼魂别捣乱了吧!

孙有根闷坐着吸了一口烟,精神好了很多。将胖子的身再擦干,另外套上一条被袋。

他心怀戒心地从事这次工作,幸好,再也没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又去靠墙的椅子坐下来,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一半时间可有一点难熬。

他偶然抬头向前望去,只见死人的八只脚一齐向他伸来,有些碍眼,他起了身,走了过去,将被往下一拉,将那八只死人脚盖住。

入夜的医院非常寂静,又没有客人来,孙有根叹了叹气,准备好好地休息休息,他闭着眼睛打了个盹,但是,当他醒来时,又发现四双死人脚又从被里伸了出来。他擦擦眼,心里直打颤,方才不是盖得好好的么?莫非有风?这风从那里来呢?

他定睛一看,一口气塞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

原来,盖在死人身上的被袋正在缓缓地向上抽动,四床被单串在一条线上似的向上拉着,最后,四具死尸腰以上部份都露出来了!

孙有根一看,又昏倒在地下。

死尸走回病房

十一点正,护士长依例查勘,当他走到十一号房门之时,发现房间虚掩着,问道:「十一号住了什么人?」

护士回答说:「一个心脏病患者,四个小时前已死,送往太平房了!」

「没人为什么熄灯?」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里,一看不禁奇怪地问道:「咦!人既然死了,你们为什么不送去太平间?」

护士走进里面,可不是,那胖子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呢!他手上还紧扼着一个酒瓶呢!她不胜怀疑地说道:「我亲眼看见老王将他送去的!」

「有这种事?一定你看错?或者你在偷懒了,快把他叫起来。」

护士按了一下铃,杂工老王就来了,护士长问他道:「老王,十一号房的胖子死了,你为什么还不送去太平房?」

「送去了呀!」

「那你自己往床上看看!」

老王一看,慌得目瞪口呆,吃吃地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护士长对他说道:「你快去太平房查看!」

老王一听,连奔带跑地直往太平房而来,眼光往里一瞧,心就收紧了!

原来,太平间里只有孙有根一人躺在地下,床上的四具尸体都不见了!

全院搜查尸体

事情一嚷而去,协和医院一片大乱,除了胖子的尸体在十一号房之外,其他三具尸体都无影无踪。

孙有根经过医生挽救以后,终于清醒了。据他所说,他当时还坐在太平房里,见到死尸一齐往外走,他晕倒了。后来,究竟那些死尸去了那里,他一点也不知道。

所有的轮班人员都参加了搜尸行动,结果,都在死者原来的病床上找到了。其中,有一个死人原来便在其病房,他是上午死的,下午,他那床位又有了新病人,可是他却四平八稳地躺在病床下。

上面有些情节,是很难解释的。但是,它却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就不能不令你相信了。

(原载《神秘杂志》二六期)

清晨重庆 亲见赶尸  

三十二年(1943)某晨在重庆新街口菜市,突然人们竞相奔避,注视间,发现赶尸者,死者头戴斗笠,垂挂纸钱,身着长袍,两手垂直不动,两脚行走如活人,赶尸者手持竹杖在后,相随而行。死尸仍能行走,真是怪事,当时见者甚多,相传赶尸者所念辰州(湘西)符咒,能将死者由四川赶回湖南家中安葬而不至腐烂云。

(钟石盘《圣贤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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