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想起童年的夏夜,山村老小皆在户外乘凉,初则孩童捉迷藏,打夜战,喧闹鼎沸,继则被各家大人招呼回家,继则夜深天凉,大人们便如猫叼仔一般把孩子一个个抱回屋里,则不仅山村一片寂静,家家户户门前也都留下空置的凉床、桌椅,露对天光月色。
或时半夜,在屋里实在闷热,便又悄悄溜到屋外,凉床、桌椅上,已经披满细细密密的露珠,孤月当空,清辉无际,大则天、地,小即床、椅,都被月光洗成一色。心也被月光洗得干干净净,空空灵灵,一物不存。
其实人心是这个世界的污染源,只要人存在,有心虑活动,这个世界便喧闹不静。必须人散去,才能见得“一钩新月天如水”,人若不散,新月也不见,如水天色也不见,即使它们明明白白在那里。
人散未必要人散,只要不妄虑分别,自然得见一切美好之物,但人却做不到不妄想分别,诗人笔下必须将人遣散,才能写出“一钩新月天如水”的诗句来。否则即使写出,读的人也读不出,如同墨块上写毛笔字,再怎么好的字,也看不见。
2019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