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阵胃疼突然袭来。剧烈的痛,让人四肢发冷。在床上搂紧抱枕,蜷成一团。
此时,绝大部分的脑细胞纷纷奔赴「痛感地带」,成了门诊医生──「胃癌吧?晚期了。」
「会不会胃穿孔?好大的一个洞!」
「可能吃了残留农药的菜?毒性很强的那种⋯⋯」
同时,那一小部分留守着的脑细胞则成了升堂问审的判官──
「是的。胃癌了,胃穿孔了,中毒了⋯⋯总之,你马上要死了!怎么办?」
我的心在作答:「我念佛求往生。」
「你看,你的注意力都到胃上去了,痛成这样,还有心思念佛?」
「是⋯⋯我好像已无力念佛了。」
「此时走,你恐惧吗?」
接下来,我将「前线」的「医生」细胞全部召回,集中所有的意念,共同审视自己的「心」──我看到,我的「心」安详地躺着,以它本有的、原始的自然之态。
倘若将此「拷问」推移到两年前,我的「心」给出的将是什么答案呢?
那时,囿于「圣道门」的高门槛,读《无量寿经》,懊丧自己「定散二善」着实差劲,不够往生条件;读《阿弥陀经》,为自己临终一念,能否精准地落于佛号而心思忐忑。
一次,在外看一位居士送往生的光碟。说是一位老太太平时念佛很精进,预知时至。往生之时,就因为家人对她唤了、拉了,送进医院抢救了,她竟堕到地狱去了。看完后,回家的路上,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可我的心却是冷冷的、灰灰的。
不久,我的大姐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勉励我:「要发心!爬也要爬到西方极乐世界!」我绝望得想哭──我这如山的重障,我这陋劣的根器,我这脆弱的心志──我爬不动啊!
我因为怕死而学佛,但学了一圈佛,我却因为怕堕地狱而更加怕死。起初的欢喜和信心,很快成了晨光里的「草头霜」。我焦虑地安排起自己的「后事」──关照一位贴心的莲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助念;嘱咐侄女,再忙也别忘了每天为我诵部《地藏经》;叮咛女儿,不要忙着哭,四十九天里茹素念佛⋯⋯我不停地担心──为自己的不得往生而担心,继而衍发到为别人能否助我往生而担心。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了净宗法师的《阿弥陀经核心讲记》。在「临命终时一心不乱」「少善根福德因缘」等经义的诠释中,法师引经据典,娓娓道来,慈心殷殷,悲心一片。让人透过寥寥数语的「一线天」,看到了生命转机的「九重天」。就像被困在了着火的车厢里,恐惧绝望之际,窗玻璃「砰」地击碎,伸进一只有力的大手,把自己稳稳地拽了出去!
我念佛,就是为生命终结的那天「以资前路」。可当初,我口念弥陀时,真正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心地交给阿弥陀佛了吗?没有啊。我只是把解脱的希望寄托在了朋友的「两肋插刀」上,寄托在了侄女的「忙里偷闲」上,寄托在了女儿的「爱母心切」上,唯独没有靠倒在阿弥陀佛的慈悲力上、大愿力上、威神力上──我身赴宝山,却空手而归!
今天的我念佛依旧。「凡夫入报,平生业成」──我感受着自己那颗曾经不安、焦躁的心,在弥陀的安稳光里,尽情舒展、自在地呼吸。生命终有结束的一天,届时,当我的凡胎肉身在病痛的烈焰中炙烤时,我深信,我的心会在一旁静静等候,等候慈父的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