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来袭,请服「二常二因」药 /宗道法师

苦是正常

娑婆者,堪忍也,既来娑婆,即当承受苦、忍耐苦,上至帝王将相,下到贫病乞人,古往今来,人或非人,概莫能免。佛说人生是苦,是对这个世界的最本质的判定,是至极慈悲的晓谕,打破了我们对这个世界无端的妄执与希求,此是不需丝毫质疑的。不管表面上看有多少欢愉快事,究其本质,构成者无非是苦,如同用黄连粉做成各种糖块的形状,看起来是甜,尝之却苦,且越吃越苦。

晓得苦是人生常态,遇到烦恼,便无落差感,而有踏实感,便不会于苦恼事本身之外又生出不平心、妄求心、逃避心,如此便是苦上加苦,增无谓苦。人能接受苦,方能止息更多的苦;人不接受苦,此苦便要生出许多的衍生品。人生有一大半苦,都是苦恼本身的衍生品。

苦是无常

佛说:「常者皆尽,高者必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苦是正常,但苦也是无常的。沧海桑田,寒来暑往,朝来夕往,无不昭示着无常,世人很怕无常,贾宝玉被紫鹃无心试探说黛玉将离开贾府回苏州,一言之下,竟触动心深处之惧恐,竟致痴病发作,「死了大半个人」,可见得人心深处是多么惧怕这无常离散之苦!

其实,无常却也有很多好处,黑夜笼罩大地,终归无常到来,日出转昼;骤雨如注,洪涝灾殃,却终因无常到来,雨去天晴而涝止;天地时序因无常而展现四季;人因无常而生而稚,稚而壮,壮成老,老而死,旧人去而新人又生。

万事皆然,苦恼又何独不然?眼前苦恼究竟能持续多久呢?一旦无常到,苦恼化云烟,敌能化友,疏可转密,恨可成爱,隔阂能成无间,败亡可转重生,此非无常之功耶?

苦既无常,何用常苦?

苦是因缘

因缘观并不是圣道门独有的理论,而是所有佛法的基础理念,基本理论。学佛人对因缘二字体会有几分,心中自在洒脱便有几分。诚如上人所言:「应以尽分而随缘的观念看待一切。因缘和合的世间,缘起缘灭,不必过分看重。」事本简单,情复杂,事情才复杂。人能以因缘之视角看待万千事件之起起落落,便能极大程度上避免夹杂进太多情绪到事情中来,若能看一切不过如不断升腾、翻滚、消散、幻灭而无根的云雾,便能真正做到冷静、客观、理性、平和。

在佛经中有一个典故,颇具启发性。说往昔有一个木工和一个画师,二人皆技艺精湛,木工能做木女,端正庄严无比,且木女能走能动,能招待客人,斟酒、端茶等皆不在话下,只是不能说话。一次,木工请画师去他家,故意请木女招待画师,奉酒端食,画师见木女端正美丽异常,以为是真女,欲心即动,木工于是在晚上睡前告诉画师说:「此女留你,可共宿也。」画师心大喜,睡前唤木女,却见此女始终不动,画师以为木女害羞,于是前去伸手牵拉,此时才发现原来是假的木女。画师心中惭愧,心自念言:这个木工诳惑于我,我要想个办法报复他。于是他便在墙壁上画自己的画像,像中以绳系颈,状如绞死,画完自己则爬到床底。第二天,木工推门而入,见客绞死,大惊,连忙寻刀断绳,画师此时从床底爬出大笑,木师大羞。画师说:汝能诳我,我能诳汝,咱们主客扯平了,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佛讲完了这个故事,说:「世人相诳惑,何异于此?」

木女与画作,皆属无情,皆是虚假,然而有心有灵之肉身有情,就一定是真的吗?看见的人,听到的话,诚然是真的吗?其实本质并无两样,一切不过是因缘之木与画聚合而已,不过是各自在因缘业力的催动下,你诳惑我,我诳惑你,互相诳惑的假象罢了。念佛人若能常自思惟此理,观照自他,烦恼的肥皂泡触锋可破。《心经》说: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们虽难彻底地「观自在」,但只要思惟这样的道理,至少可以少执着,减妄想,度少分苦厄。

苦是因果

善导大师在《法事赞》里写道,众生初到极乐世界往诣弥陀,「父子相迎入大会,即问六道苦辛事」,大家说起六道苦辛之事,各自「合掌悲咽不能言」,此时弥陀却意味深长地告言大众「自作自受莫怨他」。人不知「自作自受」,便不免心中怨他。像一切遭遇皆有前因,一切造作皆有后果。人能笃信因果,便能逢苦不忧,遇恼无怨。

尤其对于应具机深信的念佛人,深信自身是罪恶生死凡夫,是「罪恶」,其实亦是「最恶」。时时应思己罪比人重三分,这是事实,绝非故作此说。即如上人宗风所立:自觉愚恶,过于他人。

既是最恶,该当最苦:我是最恶之人,当吃最苦之果,当受最惨之遭遇;我是最恶之人,亦是最没有资格评价他人、计较他人、论断他人的人。

一切事不如意,心中坦然──我是最恶之人,何有福报,一做便成?一切事不公平,心中坦然──我是最恶之人,理当受最下等之待遇。

如此,我们便甘心受苦,无有怨他之心。

念佛人,已灭之苦如大海水,未灭之苦如毛滴水,生死大患已除,余苦皆无根、无势,如残阳,如春寒,如秋叶,如将熄之炭火;念佛人,虽苦犹乐,如同将释之囚徒,虽释前一夜被蚊子咬了一晚,但想到明天就要得到自由,心中美滋滋地乐得被咬,此与不求往生者之虽乐犹苦恰恰相反。念佛人,平生业成,时时可死,步步求生,死之大苦都了无惊惧,何况现前云烟之痛?

宗道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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