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发生在1970年代,地点在台北五股的眷村。那时我刚退伍不久,在私人公司上班,妈妈打电话来,说阿姨往生了,要我请假上台北祭奠阿姨,并帮忙料理后事。在处理的过程中,我内心感觉是苍茫的,尤其整理遗物时更强烈。那时,妈妈不经意提到,阿姨在往生前一天曾这样告诉她:「明天阿弥陀佛要来接我了,孩子有干妈照顾,我也放心了。」果真,第二天阿姨就往生了。
当时我只是不在意的回一声「喔」,心里想:「佛教往生感应的故事不都是这样?听多了,谁知道真假,早早把后事处理好,早日回公司上班,才是正途。」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当时自己是多么轻忽、轻视这件事,而且也相信,这就是大多数人对于往生一事的习惯性反应,而未警惕到,这事终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它是攸关无尽生死轮回、不得了的大事。
以下,我就简单叙述我的母亲引导我阿姨信佛念佛,直至往生的大概过程:
我的阿姨名叫李爱,嫁给一位大陆来台、任职三总的军医为妻。阿姨肥胖、又不识字,没有谋生能力,纯粹靠姨丈薪水过生活。不知是因为阿姨太胖、不容易怀孕,或是姨丈任职放射科的缘故,直至晚年,始终膝下无子。后来虽然领养了一个男孩,可是,姨丈始终为了没有亲生子嗣而感到遗憾。终于,有一位中年阿姨愿意为姨丈生子,且不计较名份,条件是姨丈得提供她生活所需。在他们交往期间,某一天,因为这位阿姨在值班室陪姨丈一起值班,被长官查到,认定姨丈违反军纪,而强迫他办理退休。
原本,若能善加使用这笔不得已才拿的退休金,应该还够维持生活开销;遗憾的是,一段时日后,这笔钱被那位阿姨掏空到所剩无几,她却始终没为姨丈生下一男半女,姨丈因怀疑受骗,忧愤酗酒,不久即病逝。
之后,阿姨一家两口,就只能靠每个月新台币三千元的「退伍军人副食费」度日。后来,又因罹患肝硬化,贫病交迫,没钱彻底治疗,一段时日后,病情逐渐加重,甚至生活上都无法自行打理。阿姨于是请托住在同眷村的一位朋友(也是她的儿子新认的干妈)
来信,希望我妈妈到台北照顾她。
那时,我家仍以务农为生,兄弟同住,但父亲及二哥皆已辞世。我的妈妈是一位不识字的乡下人,二哥过世之后遗下的几位幼子,都是由我妈妈照顾。妈妈的学佛因缘是这样的:起初我亲近台中佛教莲社,学习念佛法门,于是也介绍我妈妈亲近;那时,刚好李炳南老师有一位弟子邱老师在电台讲解念佛法门,所以,妈妈知道的佛教道理,大多是从邱老师电台讲经中听来的。
我妈妈的信佛念佛是虔诚、单纯的,因为她无论出门或在家中,每天都会固定做早晚课念佛,虽然她念佛的声音有点怪腔怪调,但是我很喜欢听到她念佛,觉得妈妈的心灵有依靠。
后来,阿姨生病,妈妈北上照顾她,依然每日做早晚课念佛,因为这个因缘,阿姨也开始偶尔跟着念佛。依我的了解,她们姊妹俩人在一起念佛时,大概就是将西方三圣小佛像摆在桌上,然后坐在床上一起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妈妈在台北照顾阿姨的时间并不长,前后大概半个月,阿姨就往生了。
我很赞叹阿姨的心思和善、敦厚无诤;阿姨与眷村里的人相处很融洽,她认为自己无法为丈夫生儿育女,心里感到亏欠,于是同意让丈夫去找人替她生孩子,从表面上看,似乎是逼不得已才答应的,但前提是,阿姨本身一定是有度量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当时我不懂事,不觉得有什么好钦佩的,现在才知道,阿姨真的不简单。尤其,阿姨是肝病末期患者,意识经常昏沈,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念佛的时间与次数并不多。她之所以后来会念佛,大概是因为姐妹情深,以及被我妈妈的虔诚态度所感动。在贫病交迫的情境下,姐姐怎么说,她就怎么相信,终于在她人生将尽、感到无能为力时,选择接受弥陀的救度。在她的心里,尽管仍有不舍、不甘,以及不愿再继续受苦痛折磨……种种复杂悲哀的心情,却也能就这样一句一句、念多少算多少,持续地念佛。到最后,甚至告诉我母亲,她将被弥陀接引往生。
阿姨的单纯直接,一心愿生极乐,实是自认为知识份子的我所不及的。
南无阿弥陀佛
2008.3.21
净南 谨记